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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清风文苑】其实爸爸也是个小孩
发布日期:2021-09-01 17:26:31    信息来源:永德县纪委监委

2018年5月22日,妈妈因为胆囊炎住院手术。

2021年7月31日,爸爸也因为同样的病灶住院手术。

我签手术告知书的时候,整个人都是颤抖的。

我知道我爸有胆囊炎,也一直催促他来做手术,可我爸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掉,诸如:我们工作忙,我弟身体不好,佬佬难在,忙卖芒果,等房子盖好了各种。

妈妈出院到现在,尤其是最近一年,我爸几乎每隔一星期就要到村医处输液止疼,有很多个寒冷的冬夜,他一个人骑着摩托车自己去输液,有时候甚至是忍着疼到天亮。而我,竟也一直以工作忙为借口,没有带我爸来做手术。

今年以来,我弟身体一直不好,来来回回跑各个市县医院,跑到其他乡镇偏远的寨子里,我们甚至还去找了地方医生,可是都无济于事。上星期,昆明的专家来到县医院,我弟根据安排住院做了血管造影,好在没有什么大碍,但毕竟这个检查很伤身体,他一直恢复不好。我弟回家的第二天,我爸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去做手术了,他跟一个叔叔约好了,要一起去。我说,要不等我一下,市上有领导要来开会,我负责解说,要不等跨进8月份我休公休。我爸说,你忙你的,没有事,你弟在就好了。“怎么可以,我弟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,不能使劲,等我一下。”“那就我们先上去,到时候又说。”“那好吧,但愿手术能排在星期六。”“手术确实是排在星期六,你忙就不用来了。”电话在我们两个的争执中挂断了。

我真是不孝。家里有我弟,工作一忙,我就很少管了。我爸手术的事,本应该是我安排妥当才对,却还要他自己来做。他自己安排了,我还要说但愿手术能排到星期六。昨天晚上,接到通知说,星期六又有人要来,问我能不能星期天再上来。我汇报说,手术定在今天,真的得请假了。等我到临沧,我爸和我弟已经准备进手术室了。在等候手术的时间里,我弟说,其实我爸每天都疼。如果手术不定在今天,我肯定又会到明天才来陪我爸。我有多不孝,只有我知道!

其实我爸平时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。对我弟真的是没有一句好话。我担心他会因为疼痛百般刁难我弟。但他并没有。手术室里出来,眼睛就睁开来和我们说话。到病房里,杨先生、舅舅、舅妈、姨妈一起帮忙抬着到床上,杨苜艺问公公噶醒了。慢慢清醒了,我弟我们两个轮着和他说话。喏,你看看,有大拇指一样粗,叮叮铛铛,硬邦邦的,这回拿出来了就不会疼了。我出院以后我要吃10个荷包蛋!我爸会开玩笑了。可以,只要你身体受得住,100个都可以。爸爸,医生说了,你不能抽烟喝酒了,身体都报警了。要是按往常,我爸肯定狗血淋头骂我弟一通。他一言不发,静静听我弟说了一大通。爸,侧身睡一下?不消。爸,我们给你捏一下?不消,又不疼。爸,嘴皮擦点水?不消,又不难在。爸,噶疼?一点都不疼。所有我们问我爸要不要做什么,我爸都说不。旁边和我爸约一起做手术的叔叔可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。可我爸,这个昔日里犟得像驴的小老头,在病榻里依旧倔强,依旧对我和我弟所有的问话都回答了不。他真的就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,说是要这样好好躺,明天早点下床。

54岁零11个月,下个月我爸就满55岁了。平时他活蹦乱跳的,善言谈善交涉,我爸在我和我弟面前永远都是不会倒下的样子。在我眼里,我爸永远不会老。可是,并没有。给他擦脸,那满脸的褶子啊,我一层一层把它们舒展开来却又马上皱在了一起缩回了原样。给他把输着液体的手放平,犹如褐色的树皮紧紧地依附在干枯的树枝上。那满头的白发啊,倔强地站在头顶上,不肯塌下来。这个我眼里永远不会倒下的男人啊,他真的老了。

小时候,我爸是个做煤矿的小老板。从小,家里就有平房、彩电、卡拉OK、录像机、影碟机,别人没吃过的,我弟和我都吃过,别人没见过玩过用过的,我弟和我都见过玩过用过。我爸让我和我弟过了一个衣食无忧的童年。后来,慢慢因为生意失败了,我们也就慢慢过上了苦日子。好在有妈妈,我们可以一直读书,好在有爸爸,我们一直都自信大方。很少人会看出来我和我弟家庭条件不好,虽然我们吃得不好用得不好,但我和我弟一直都很阳光很开朗。这很大归功于我爸我妈的教育方式,尤其是我爸富养女儿的理念。至于后来我爸为什么会脾气暴躁,我和我弟总结了,应该是更年期的原因。有时候,暴躁到不可理喻。我弟在我爸面前,连呼吸都是个错误。庆幸的是,我弟真的是超级孝顺,他几乎不会跟我爸顶一句嘴。反倒是我,很少回家照顾爸妈和佬佬,偶尔回家还要说爸妈几句。一起在外面等爸爸的时间里,我弟说爸爸真的老了,不能气他。要是觉得不对,让一边就可以了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我竟然没有我弟懂事。我在外面就是个桀骜不驯的刺猬,在家里更是仗着我爸从小就宠溺,还是会和他顶嘴。我爸真的是老了。我真的是个不孝的女儿。

每每要遇到什么事,我才会长大。但这些,却是要以让我的至亲至爱受折磨受苦痛来作为代价。我成长的成本太高了。经不起我挥霍。

我爸其实是个孩子。以后的日子里,应该换我来宠溺他这个倔强的孩子了。(杨应丽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