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7年,香港回归,普天同庆。而我,也终于在这一年迎来了命运的转折,不知该喜该忧。虽然不愿提起,但它始终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。
这一年,我高中毕业,考上了云南省广播电视大学。我是在《云南日报》上看到我的名字的,悲喜两重天呐!父亲看着报纸先是咧了咧嘴,后是皱紧了眉头。我也心里有数,因为在这一年大哥和四哥因违法生育,被罚款一万五,二哥、三哥又都先后结了婚,家里所有的“大事”“好事”全都赶在一起了。于是,家里的耕牛卖了,粮食也卖了,家底空了,剩下的只有半饥半饱的一堆人。我家除了我这个还未定性的“人物”外,其他都是农民!彻底成了十里八村小有名气的贫困户。
看到父亲的反映,我试探性的说:“要不,我不上大学了?”父亲表情凝重,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俩字:“不行!”之后放下报纸便走了。
一天、两天、三天……
全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父亲到底去了哪里?在那个没有通讯设备的年代,人一旦离开了家,就像风筝断了线一样,音讯全无,除了等待还是等待,无计可施。
我清楚地记得,那是他离家后的第九天,夜晚十一点左右,父亲终于回家了。他的衣服脏得发亮,头发被汗水紧紧地黏在一起,像极了一顶鸭舌帽。疲惫不堪的父亲,只剩一丝笑容还挂在脸上。家里留给他的只有两个大玉米团子,父亲一边吃着一边说到:“我这一路走遍了大洼子、箐门口、四家村、大村、花树林……能借的地方都借遍了,最后还是锦秀村的杨老二借给我一个存有两千块钱的存折,我到镇上的信用社用存折抵押贷了两千块钱,先应付一下第一年的学费吧。”说完,父亲腾出一只手把钱递给了我。我颤抖着双手,接过钱,忍了好大一会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,我赶忙跑到墙脚失声痛哭,眼泪如绝了堤的河流,奔涌直下。母亲抹着泪来安慰我,“乖,不要哭了,你爸见了会更难过的,到学校好好读书吧,家里全指望着你呢!”我咬咬牙,点点头。
那夜,我一宿没睡,我在用我最差的一门功课——数学,计算着父亲走过的路程:我家到大洼子约两公里,大洼子到箐门口约一公里半,箐门口到四家村约三公里……迷迷糊糊的我竟算到了天亮,可还是没有结果。
直到现在我还在想,父亲走过的路到底有多长?(姚继承)